雅俗共赏 刚柔并济 形神兼备

天台一支梅

雅俗共赏 刚柔并济 形神兼备
——何俊良对联创作初探
罗  琦
   中国对联创作奖是由中国楹联学会中华对联文化研究院设置的，每年度从数千名入编《中国对联作品集》的作者中遴选出100名最优秀作者进行表彰，至今已持续十一个年头，在楹联界产生了深远影响，获得了广泛认可。“同样是一百名创作奖得主，今天的整体水平远远高于十年前的整体水平，如今一位普通‘创作奖’得主的水平，可能已经达到或高于当初‘创作奖金奖’得主的水平。从这一进步中，我们看到了对联文化更为广阔的发展前景。” 中国楹联学会会长助理刘太品如是说。
    当听到俊良兄荣获2011年度中国对联创作奖的时候，我一点都不惊奇。仿佛这事情就是水到渠成般简单，这一天迟早会来的。
    我与俊良兄的交往，虽然不是很密切，但绝对不陌生。关于他的联作，我也拜读过不少。他给我的总体印象是：有雅士之情，蕴大家之才，具哲人之思，萃豪侠之气。其作品的特点，也可以用“雅俗共赏，刚柔并济，形神兼备”这十二个字来概括。
一  雅俗共赏的语言风格
   在我初学诗词的时候，我曾就诗词语言的雅俗问题请教过我的老师：“诗词的语言到底是雅好还是俗好”。老师说：“雅也好，俗也好，写得有诗意最好”。那么在对联创作上呢？是不是也可以套用我的老师的那句话“雅也好，俗也好，写得有联意最好？”我想，答案是肯定的。
    对联作为一种文学艺术表现形式，其语言的高雅固然很重要，但显然仅仅有雅致是不够的。它的存在，不光是文人骚客的专利，也有下里巴人的一片天地。因此，俚语入联便势必会成为对联创作中最原始最基本的语素。当然，我说的对联语言的雅应是指典雅，而不是深晦的标签；俗应是指通俗，而绝非庸俗的代名词。俊良兄的作品中，往往是一副作品中同时出现典雅和通俗的语言，让人读起来有强大的语言反差，这是他对联作品的最大特点。
让我们先来欣赏他的一副题昭阳阁联：
何故梦频来？阁之杰，苑之馨，春光养眼；
有缘人共勉，霸得蛮，呷得苦，敢字当头。
    上联典雅之至，“阁之杰，苑之馨”风度翩翩书卷味极浓，展示出作者超强的文字驾驭能力。下联俗得惊人，前也俗，后也俗，中间“霸得蛮，呷得苦”六字地道的邵东方言，尤其俗得不可能再俗。但正是因为这独特的“乡音”，“野味”，才让人血脉贲张，“乡情”澎湃。这种回归原始的语言风格是那些整天关在书斋里满嘴“之乎者也”的“酸儒”们永远无法达到的境界！
再看他贺张永世先生八十寿联：
比廉颇能饭，比黄忠能武，单车一部游全国；
若梁灏称魁，若子牙称心，诗友三千赋五松。
   联中的五个典故极具文学之高雅情愫，与“单车一部”四字一雅一俗，共存一联并和睦相处。想法之奇特，手段之高明，岂是常人所能为。单车称“一辆”正常，称“一部”貌似有点“土”。但正是凭着一部单车也能游遍全国这个举动和这句很平常很朴实的大白话，尽现张永世先生亲近自然、寄情山水、敢于冒险、勇于拼搏的良好精神风貌。并紧紧扣住“比廉颇能饭，比黄忠能武”的比喻，一虚一实的描述，使之事物更具体，人物更真实。摒弃了百年一贯制的实用寿联创作语言，营造出了鲜活的语境。
二  刚柔并济的表现手法
    对联的刚与柔，是两种不同的风格，也是两种不同的人品和境界。刚，就是阳刚、直爽和豪迈；柔，就是柔美、含蓄和典雅。从艺术上来衡量，没有高低优劣之分。从读者面来说，含蓄之作只在少数文人圈子里玩味；豪迈之联多在广大群众中传播，这是不争的事实。一般来说，刚与柔是不能同时存在的。而俊良兄的一些联作中，就同时融入了刚与柔，或上联刚下联柔；或上联柔下联刚，这种刚柔并济的表现手法，也是其创作的一大特点。
让我们来读读他的一幅《小议反腐倡廉》联：
圣人也有贪心，但日能三省，清廉思想源教化；
哪个从无罪念，使法惧一绳，恶性肿瘤必切除。
    圣人作为人们心中的一个理想境界，其形象是完美无缺的。“圣人也有贪心”一语惊天，颠覆了人们几千年的固定思维模式，咋一读，简直是“狂傲”之极的“缪论”！“但日能三省”句一出，使人顿开茅塞，幡然有悟：圣人之所以是圣人，不是因为他们与生俱来就圣洁无暇，而是他们在自己日常的行为活动中懂得如何反省自己，让自己不犯错或是少犯错的一种自律的能力和达到的一个近乎完美的人生境界。按照作者设定的这个“意象”，既然圣人有贪心，则凡人亦然。由此生发出在这个世风日下的年代，又有几个人“日能三省”这个哲理性的“意境”，可见“造境”手法之独特。还有，中国当代的教育理念和体制也是作者心忧的一个方面。尤其是义务教育，几乎不是教育孩子如何读书做人，而是教育他们如何应付考试拿高分。以致国民素质普遍低下，道德水平严重滑坡，衍生贪污腐败之风盛行等诸多社会问题。“清廉思想源教化”既是作者对这些时弊的担忧，又是试图改变这种现状的一种策略，更是心中无奈的呐喊！整个上联以“教化”作为基点，倡导和灌输“三省吾身”的儒家思想以预防和遏制“罪源”，可谓用心良苦。这种以“感化”为目的的方式，体现了作者或是作品“柔”的一面。下联则从法治着笔，从另一个侧面揭示我国法制建设的不健全。我们都知道，立法的宗旨是以震慑和惩罚的手段来强制、规戒人们的犯罪行为。但有法不依、执法不严、违法不究的现象在我们这个有着几千年“人治”历史的国度里依然存在。“以权代法”这颗“恶性肿瘤”若不彻底根治“切除”，任由“癌细胞”扩散，那后果是不言而喻的。末句“恶性肿瘤必切除”又彰显出“刚”的一面，这种富有理性的率真是多么自信、刚强、洒脱，自有崇高境界英雄之气！
三  形神兼备的创作技巧
    俊良兄的对联还有一个特点，那就是“形神兼备”。所谓“形”，是指对联外在的构成形式。在对联创作实践中，对联的形式可谓是五花八门，数不胜数。但不管怎么演变，“字数相等，词性相当，节奏相应，结构相称，平仄相谐，意义相关”这六大要素是不能变的。对联的总体布局是至关重要的一个方面，“上联起、上联结、下联起、下联结，以何意起结？以何语起结，处处均含法度在其中，妙处也不亚于诗歌的起承转合。”（刘太品《<中国对联作品集>（2011年卷）前言》）其次是句式的组合要有参差感，或用律句式，或用词句式，或用骈文句式等等，要力求变化。其对仗的形式也强调不可单一，或自对，或借对，或流水对，或交股对……方显作品的跌宕起伏感。第三是句中的平仄以及分句间的句脚声调安排要合理，要注重音律美。“一副好的联语，就像一曲节奏、旋律、和声完美统一的乐章” （刘太品《<中国对联作品集>（2011年卷）前言》）。所谓“神”，就是对联的精气神，也称意境，是对联的灵魂。它是通过形象描写所表现出来的艺术情调和思想境界。意，是指主观的思想和感情；境，是指客观的生活和景物。在对联作品中，若将情与景有机的相溶，便会产生出意境。而对联创作的最高境界，依我之见，就是用真挚的感情让对联生活化。
    下面以俊良兄挽其父亲宽平公的一副挽联为例，分别就对联中的“形”和“神”加以分析和阐述：
有三儿一女，只赢来一日三餐。恸爷老境太颓唐，呜咽平生坎坷，谁怜梦破当年勇？
无妙药灵丹，但寄托灵程妙语。加我白衣何遽急？伤悲夜半殂亡，天晓心忧后嗣难！
   上联“三儿一女，一日三餐”、“妙药灵丹，灵程妙语”除采用了“本句自对、错位相对”等多种对联艺术表现形式外，重字的妙用还起到了渲染感情，递进联意的作用。自然灵动，情境交融。“有三儿一女，只赢来一日三餐”这两个分句，其中“有、只赢来”分别是两个分句的领字（词），其句式显然属“词句式”。“呜咽平生坎坷”中平仄的安排是“仄仄平平仄仄”，每个分句的句脚平仄是“仄平平仄仄”，在声律学中属于马蹄格的一个变格。“谁怜梦破当年勇”，“平平仄仄平平仄”采用的则是律句式结构，其声调属于马蹄格的正格。还有，像第二、第三个分句都是七字句，但通过使用不同的语言结构进行的组合，让人读起来有明显不同的节奏感等等。这些都是对联形式的表现，可见作者对联律的娴熟和挥洒自如。
    再让我们来感悟联中之“神”，即立意上的构思。上联欲扬先抑，以沉痛的心情追思了老父亲坎坷的一生。字里行间流露出了作者没有让老父亲过上富有物质生活而产生的深深愧疚之情，尤其是看到父亲垂暮之年备受病痛折磨而却无能为力的那种锥心之痛，弥漫联间。“谁怜梦破当年勇”，用反问句，大胆控诉了大自然生死轮回的无情和人生的无奈。下联“无妙药灵丹，但寄托灵程妙语”，可谓字字血、声声泪，饱含对父亲的拳拳孝道。虽没有呼天抢地的场面，但透过字面背后，让读者真实感受到了为人子女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亲人魂归天国而无计可施的茫然和无助，那是令人永生难忘的切肤之感。“天晓心忧后嗣难”，既有恨自己不成大器的自责之痛，又含对父亲“当年勇”的崇敬之情，更有失去心中这座大山之后无依无靠的无措之怨，百般滋味，齐上心头，令人心酸，让我语塞。
    人世间最温暖人心的莫过于血肉亲情，这种感情无论什么都无法割断，故失去亲人之痛又何异于撕心裂肺。全联始终贯穿一个“情”字，用朴实无华的语言将寻常生活中的点滴记忆串联起来，勾勒和营造出了一个情景交融的凄美意境。
    对联的炼意，也离不开炼字，尤以动词为最，炼字精准，则意境自生，意趣横生。宋祁的“红杏枝头春意闹”之“闹”字，便是炼字中的杰出代表。俊良兄在这方面也有较高的造诣。
让我们一起来赏读他题万家村捐资修路功德碑联：
九合一匡千里畅；
五风十雨万家香。
    联中“九合、一匡、千里、五风、十雨、万家”六个数词修饰联眼“畅”、“香”二字，并皆为其服务，使之包含的不仅仅是只限于浅显的字面上的意义，而是隐含着政策畅则民心畅事事皆畅，风气正时雨润则家家生活香甜等深层的内容，虽歌功颂德，但克服了陈词滥调的口号式标语，让人一新耳目，足见匠心。联中的“畅”字，是具体的，看得见的。“香”则是一个抽象的事物，只能用鼻子闻得着却用眼睛看不到的，这种感觉，就是对联的“意象”。而其拓展出的“意境”则是：幸福就像香气一样，也是一种感觉。有时候，别人说你幸福，其实你自己心里知道并不幸福。只有自己感觉到生活中的开心和快乐，才是真正的幸福。俊良兄用敏锐的嗅觉，捉捕生活中微妙寻常的镜头，融入自己真挚的情感，使之诗化，并升华至哲理，多么难能，所以可贵！
再读他挽邵东县诗协名誉主席郭堡先生联：
秋风掬泪潮沧海，
鹤影排诗到碧宵。
    上联名词“潮”动化，让人不由想起闻名天下的山海关联“朝”字之妙。下联一“排”字出彩，生动形象。虽状景，实抒情，可谓情景交融。
    俊良兄作联，或许是不屑于功利、或许是忙于生计，鲜有应征之作，皆是有感才发，善于将身边的喜怒哀乐、穷通感念、生老病死用对联的形式表达出来，自嘲为“写实派”。追求“以情驱墨，灵动活泛”，强调“我手写我口”，重视名家意见而绝不盲从，尊重无名小卒亦从善如流。这种一以贯之不同流俗的创作态度，值得我们学习。
[作者简介]罗琦，1966年生。邵东灵官殿人。大专文化。邵阳市诗词协会、邵阳市楹联学会、邵东县诗词协会、邵东县楹联家协会理事。作品散见《中华诗词》、《诗词月刊》、《当代诗词》、《湖南诗词》、《对联》、《中国楹联报》、《湖南日报》、《文萃》、《邵阳日报》等；诗词入选《湖南当代诗词选》（1989---2009年卷）、联作收入《当代青年对联佳作选》、《对联中国》；曾获《田园杯》全国诗词大赛优秀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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