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align=center><FONT face=仿宋_GB2312 size=4>夏日池塘</FON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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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FONT face=仿宋_GB2312 size=4>那年毫无疑问是1974年,因为我清楚地记得那年我7岁。记忆中的那年夏天热得让人厌世,我家的断尾巴狗趴在丝瓜架下伸长舌头绝望地喘气。我屙了屎,呼它,它却懒得跑过来舔我的屁股。我只好自己捡了块小瓦片稀里糊涂把屁股揩了。那时候我光着全身,赤着脚。 肚子上扎着一根肮脏不堪的灰布条,人夏以来,那根布条一直被我当作军用皮带扎在腰上,用来别一支粗糙的木手枪。那支木手枪是父亲用一块破凳板花两个黄昏的时间雕琢出来的,应该说是我们村里最有身价的玩具了。我屙完屎,拔出木手枪对着虚拟的敌人连续射击,嘴里发出“啪啪啪啪”的声音。想象中的敌人在我稚嫩的“啪啪啪啪”声中一个个应声而倒。我像一条光溜的鲶鱼,在滚烫的空气里跳跃窜荡。小鸡巴在两腿间快活地晃动。我左冲右突,所向披靡。</FO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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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FONT face=仿宋_GB2312 size=4>“新兴”。是母亲在叫我。新兴是我那时候的名字。我讨厌这个名字,因为许多上学的孩子会无缘无故地把我的名字演绎成 “新兴地主”。而我们家隔壁恰恰住着一位老得不成样子的地主婆(每次公社开斗争大会,她都要上台陪斗)。他们会很自然地把“新兴地主”和地主婆扯到一起。这使我对父母给我取名时有欠斟酌感到很没面子。此时母亲手里拿着一条新缝的红洋布短裤衩。她叫我过去穿上。那时候几乎所有的孩子都穿一种红色人造棉裤衩。很多年后我猜测,这大约因为红色可以驱鬼,穿上红裤衩下池塘玩水不是可以驱避水鬼吗!我撇开那根灰布条,穿上红裤衩,把木手枪别在裤衩腰上时感觉自己很神气。我确信我的审美观在那时已经萌芽。我甩开细小的胳膊走路时的神情趾高气扬,不可一世。我有了想去洗澡的冲动。但我突然觉得肚子空落落的,便对母亲说:“我要吃冷饭。”母亲面有愧色地答:“好几天不煮饭了,哪来冷饭?!”我便很委屈,立即有了去双塘洗澡的充足理由。</FO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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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FONT face=仿宋_GB2312 size=4>知了在泡桐树上惨烈地嘶叫。村里阒无人影,人们好像都躲到地底下去了。我像个孤魂似在村里游荡,有一种英雄无用武之地的空虚感。后来我看见了洋猪。洋猪光着脊背,只穿一条紫红色的裤衩。洋猪大约有十四五岁了吧,有一身晒不黑的皮肉。入夏以来他说话的声音变得粗里粗气,有点像鹅叫。我远远地看见他伸长了脖子从别人家的窗洞往里看,看了一家又一家,鬼头鬼脑的。我尖利地喊了一声:“司令!”洋猪显然被吓了一跳,慌忙退后一步转过身,装出无所事事的样子。见了我,觉得被捉弄了,便瞪着我嘎嘎地说:“叫你娘个X!”我讨好地走过去,故意扭摆着小屁股,好让他看见我的红裤衩和木手枪。我说:“我们去打台湾吧!”洋猪瞟了我一眼:“很神气嘛!”我受到嘉奖,忙说:“我要参加革命!”洋猪站在烈日下,胸脯渗出细小的汗珠。汗珠细菌繁殖似地连成一片,慢慢流下来,蓄满了深深的肚脐眼,然后把紫红色裤衩洇湿了一大片。洋猪说:“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你有什么好吃的?”我说:“我家有半碗腌萝卜。”洋猪:“鸡蛋呢?”我说:“我家新母鸡还没生蛋哩,等生了一定偷一个给你。”洋猪宽容地拍拍我的肩,顺手缴了我的木手枪,别在自己的腰里:“好,我记着,我们马上有革命行动。”</FON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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