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话老干体》 说起“老干体”,定义基本是陈词滥调、豪无新意、套话空话连篇的“诗词”(之所以加引号,是因为有许多真不好归于诗词这一范筹)。“老干体”这一名词虽出于现代,但这一体的“诗词”还真不是现代才有的。
最早应该是从《诗经》开始就有了吧,在《大雅》和《颂》里就有了。比如《大雅·板》就是古代“老干体”的代表作:
上帝板板,下民卒瘅。出话不然,为犹不远。靡圣管管。不实于亶。犹之未远,是用大谏。
天之方难,无然宪宪。天之方蹶,无然泄泄。辞之辑矣,民之洽矣。辞之怿矣,民之莫矣。
我虽异事,及尔同僚。我即尔谋,听我嚣嚣。我言维服,勿以为笑。先民有言,询于刍荛。
天之方虐,无然谑谑。老夫灌灌,小子蹻蹻。匪我言耄,尔用忧谑。多将熇熇,不可救药。
天之方懠。无为夸毗。威仪卒迷,善人载尸。民之方殿屎,则莫我敢葵?丧乱蔑资,曾莫惠我师?
天之牖民,如埙如篪,如璋如圭,如取如携。携无曰益,牖民孔易。民之多辟,无自立辟。
价人维藩,大师维垣,大邦维屏,大宗维翰,怀德维宁,宗子维城。无俾城坏,无独斯畏。
敬天之怒,无敢戏豫。敬天之渝,无敢驰驱。昊天曰明,及尔出王。昊天曰旦,及尔游衍。
而后世文人也出于各种原因(有为了拍君王上级马屁的,有为了科举考试的,有如乾隆这样诗作极多却很少精品的,有些没什么文化又想装风雅的将领等等),写了不少“老干体”,虽传世不多,但总体还是洋洋大观。因本文篇幅有限就不多举例了。
真正现代“老干体”应该是从天朝建政开始。“伟大领袖”就是个好诗之人。正好有个有点诗名的柳亚子马屁《浣溪沙》拍上来:
火树银花不夜天,弟兄姐妹舞翩跹,歌声唱彻月儿圆。
不是一人能领导,那容百族共骈阗,良宵盛会喜空前。
“伟大领袖”当即和上了:
长夜难明赤县天, 百年魔怪舞翩跹 ,人民五亿不团圆。
一唱雄鸡天下白, 万方乐奏有于阗 ,诗人兴会更无前。
看看,雅吧?这二首词一经各大报发表,便引起一番轰动。所谓“上有所好,下必效焉”,自也引起了新贵们的纷纷效仿。大文豪郭沫若自不必说,陈毅自然也不落后。各级官员、军人们(很多是经扫盲识字的)不管诗词是什么,照着样子写就是了,于是大批量的“老干体”正式在各报刊发表。特别是“大跃进”开始,“老干体”也有了“大跃进”。几乎是“千篇一律”、“众口一词”,口号震天响彻诗坛。除少数有古诗词基础的人外,大多数人不知格律为何物也把自己的作品以几律几绝、某词牌标出。后来有王力、龙榆生、周振甫几位大师编了几本诗词普及性质的小册子才使一些人恍然大悟:原来诗词居然要格律!但也还是有许多人没法遵守格律,便以“古风”为名。他们不知道的是,不管他们的作品合不合格律其实都一个性质。
直至“文革”过后的八十年代“老干体”才逐渐消减,但并没消亡。由离退体老人为主的各地诗社(后来这些地方诗社纷纷改成了诗词楹联学会),继承着当年的“革命传统”,把“老干体”写到了新的高度。当代最著名的“老干体”莫过于山东省作协副主席王兆山《江城子·废墟下的自述》:
天灾难避死何诉,主席唤,总理呼,党疼国爱,声声入废墟。十三亿人共一哭,纵做鬼,也幸福。
银鹰战车救雏犊,左军叔,右警姑,民族大爱,亲历死也足。只盼坟前有屏幕,看奥运,同欢呼。
我不想对这些“老干体”作品多作评价,比如王兆山的这首词如何相信不管懂不懂诗词的人都会有个公正的评价。
我想说的是,人人都有表达情感的权利,至于是用文章还是用诗词表达,这是人们的自由。而写得好或者不好,这与表达情感的权利无关。对于“老干体”,自然也因为有人喜欢而应该有它的存在的位置。说白了,我不反对“老干体”(虽然“老干体”的许多“作品”让我恶心,比如上面那位王兆山的“巨作”)。但是,一些“老干休”的作者偏偏是有权有势的官员,自然是不甘心“老干体”沦于非主流。特别是把持着各诗词楹联学会的“老干”们,更以“专家”、“权威”自居,垄断诗坛、打压排挤“异教徒”的同时又培养了一大批“老干体”的“接班人”。这就有违于“天道”了。
当然,近些年由于论坛博客等新媒体的兴起,民间好诗者有自己的发表渠道。不论新体旧体诗,都涌现了大量高手,为“高手在民间”做了有力的注释。
在下少年学诗,也曾加入过“诗社”几年,后因实在受不了酸腐而离开。后来也曾到某诗联学会问访,也因受不了那种气氛而拒绝加入。我不反对“老干体”,但不可能与“老干体”为伍。写诗作词只是我个人的业余爱好,为自己的心找一处可以休暇的田园是我的目的,为名为利则违背了我写诗的初衷。至于写得好与不好,也并不重要,“放下妄念,回归本心”就行。
写本文也希望“老干体”的“专家”们“放下妄念,回归本心”,让“老干体”安于本该呆的位置上,让诗坛百花齐放,而不是“老干体”“ 一枝独秀”。再说“老干体”因自身的缺点也“秀”不起来,就不要继续背负历史的骂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