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何绍基题联岳阳楼与成都草堂说开去

二传手

<P>从何绍基题联岳阳楼与成都草堂说开去</P>
<P>邓亚曾</P>
<P>    《清史稿·文苑传·何绍基传》：“何绍基，字子贞，道州（今湖南道县）人。道光十六年（37岁）进士，选庶吉士、编修。（父凌汉，官尚书。）绍基承家学，少有名。历典福建、贵州、广东乡试，均称得人。咸丰二年（52岁），简四川学政。召对，直陈地方情形。终以条陈时务，降归。历主山东滦源、长沙城南书院；教授生徒，勉以实学。绍基娴经史，通律算，诗类黄庭坚。嗜金石，精书法。同治十三年（1874）卒，年七十又五。”
    何绍基这样的良吏，关心民谟国事，直言敢谏而遭贬谪。子贞公这样的大学者，主持多考务，颇受尊重。致仕归田的何老先生，以教书为乐，潇洒达观。
    何绍基在故乡的岳阳楼至少题联三副：最彰显的是“荆楚无双地；湖湘第一楼。”最有名的是“一楼何奇？杜少陵五言绝唱，范希文两字关情，滕子京百废俱兴，吕纯阳三过必醉，诗耶，儒耶，吏耶，仙耶，前不见古人，使我怆然泪下；诸君试看，洞庭湖南极潇湘，扬子江北通巫峡，巴陵山西来爽气，岳州城东道岩疆，潴者，流者，峙者，镇者，此中有真意，问谁领会得来。”上联咏人事，下联赋河山，大开大阖，一气呵成。于音节点，锤炼上下比各句末字，便平仄交替。其余或粘或对，如流水行云，不拘个别失律小节，真大手笔。
    何先生提学四川，正月初七郊游，应成都杜甫草堂之清，欣然命笔：“锦水春风公占却；草堂人日我归来。”该联用含魏碑墨韵的正楷颜体书写，典雅雄强，至今悬挂草堂核心建筑“工部祠”正门楹柱。
    先生微服私访，在青羊宫见代写书信之摊主正为客题写春联，颇有功底。先生技痒，问道：“老人家，我来试试，如何？”众人见来者体态雍容，胡须微白，器宇不凡，即请挥毫。先生挽起袖口，一气为求书者写了好几副春联，赞声啧啧。与先生年龄相若的摊主，颔首微吟而不语。何公问道：“老先生有何见教？”摊主从熟悉的“锦水春风”联的书体，以及浓重的湘南口音，认出眼前这位文友正是三品顶戴，有德于川的学台大人；拱手发话：“台端笔墨得道州何绍基先生旨趣，难得，难得。只是……”一向自信的何公见老者为大隐于市之人，便谦逊地问：“可有不足，还请明示。”老者云：“公台运腕，略显掣肘，盖执管偏下，握笔太紧之故也。鄙人所写不及君子。野叟片言，望勿见怪。”何公点头称许，嘱随从赠老者徽墨一锭，从容告别。
    何公游嘉定（今乐山市），礼大佛，览长江，应凌云寺长老之约，为苏东坡读书台题联：“江上此台高，问坡颖而还，千载读书人几个？蜀中游迹遍，喜嘉峨并秀，扁舟载酒我重来。”联语口气很大，比谓巴蜀自苏轼、苏辙（号颖滨遗老）之后，人物凋零。民国初年，执教四川政法学堂（四川大学前身）的朱青长教授，向来尊重何公，读该联而不服，请寺僧陈设纸笔，题上联：“领岷水上游，略放余波衍江汉”，略谓，倔强霸蛮的湖南骡子何公，不是“唯楚有材，于斯为盛”吗？我们四川，明代有杨升庵、清朝有李调元，人才辈出，当今可文风鼎盛着哩。尔后朱德总司令为岳阳楼撰联：“舟系洞庭，世上疮痍空有泪；魂归洛水，人间改换已无诗。”又“我每一醉岳阳，见眼底风波，无时不作；人皆欲吞云梦，问胸中块垒，何日能消。”
    湖南省地灵人杰，卧虎藏龙。何先生同时代人，湘军将帅曾、左、胡、彭等皆戎马书生。除胡林翼所题两联，仍借杜甫及其诗《登岳阳楼》、范仲淹及其文《岳阳楼记》立意之外，其他诸公皆另辟蹊径：左宗堂《君山柳毅祠》：“海国旧传书，是英雄自怜儿女；湖山今入画，有忠信可涉风波。”左公《吴县柳毅井》：“驰骋云路三千，我原过客；管领重湖八，君亦书生。”把太湖神话“柳毅传书”轶事和洞庭湖联系起来。彭玉麟“任栏看云影波光，最好是红蓼花疏，白苹秋老；把酒对琼楼玉宇，莫辜负天心月到，水面风来。”虽为游杭州西湖时作，却深涵对故土洞庭湖之眷恋。曾国藩谒四川新都桂湖杨升庵旧居，题联：“五千里秦树蜀山，我原过客；一万顷荷花秋水，中有诗人。”曾、左两位“过客”，为上下级，作诤谅友，流风遗韵，令人思之。
    咏岳阳楼，如何从杜诗范记之外创新，殊堪注意。洞庭湖区的君山、长湖等自然风物，湘妃、鲁肃、周瑜、小乔墓等遗迹，乃至屈原、抗日战争的长沙会战等等，留下广阔创作空间。清人宋荦题吴县《范文正公祠》：“甲兵富于胸中，一代功名高宋室；忧乐关乎天下，千秋俎豆重苏台（春秋时吴王阖闾筑于姑苏城）。”其联从范公经略陕边，积极防御西夏入侵之大节落墨，使人不禁吟诵仲淹词《渔家傲·边塞秋思》那一改前人低沉婉转之调，发慷慨雄放之声，抒老将忠愤之志的另类绝唱。编纂《对联话》的湘人吴恭亨先生《题小乔墓》：“铜雀算老瞒安乐窝，卖履晚无聊，一世雄尽，美人亦尽；洞庭是夫婿战利品，埋香兹有托，三分鼎亡，抔土不亡。”颇有佳趣。在何绍基之后，任四川学政的张之洞先生《屈原·湘妃祠》联，洋洋洒洒两百字，结尾“至今破八百里浊浪洪涛，同读招魂呼屈子；亘古望卅六湾白云皦日，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