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FONT size=4> </FONT></P>
<P><FONT size=4> 千古情泪
圣玉
电闪,风狂,雨骤,一张洒脱儒雅的帅气面孔映在窗上,他正是新科状元林雅轩。
窗前的一尾湘妃竹在电光风雨中摇曳,娇柔的腰肢似要折断,却又在狂风稍减速的瞬间直起了身体。风又猛,竹枝又弯;风略减,竹枝又起,如此反复,循环不竭。
“任尔风狂雨骤,身自挺拔品自高!”林雅轩望着窗外的竹影脱口赞道,凝望片刻后,轻轻提起了手中的画笔,笔走龙蛇般瞬息便画就了一幅风雨中的墨竹图。
“好画无好诗,恰似美女不识字。”少奶奶滢儿轻轻的走过来,边递上一杯热茶,边笑微微的说。
雅轩放下画笔,接过茶笑道:“滢儿真真是我的闺阁先生,提诗吗?当然要你来做了。”
滢儿妙目含嗔:“什么叫闺阁先生?状元郎到是说说看?”
雅轩的目光温柔的洒在滢儿脸上:“我这闺阁先生的典故就是比张敞画眉雅上百倍的千古闺阁佳话啊。”
滢儿娇羞的展开丝帕掩面而笑:“偏你有那么多胡言乱语的典故。”
雅轩喜她娇态,情不自禁的握起滢儿的手:“夫唱妇随,我的墨竹图怎能没有你的诗句来锦上添花呢?你可不许推脱。”
滢儿笑着推开雅轩的手:“锦上添花?只求不是什么尾续貂才好。”
雅轩笑得合不拢嘴:“原来你是怕自己变成小狗狗。”
“你才是小狗狗呢!”滢儿娇嗔的撅起了小嘴,雅轩忙拱手陪罪,滢儿这才笑着提起了羊毫边饱醮墨汁边蹙眉而思,片刻后便面含笑意,一手牵袖,一手挥毫:
帝子苍梧缈,湘妃泪为魂。
锦书何所寄?千古觅芳痕。
“好个‘锦书何所寄?千古觅芳痕’!”雅轩击掌而笑,从背后揽起爱妻的纤腰,轻轻耳语,“滢儿,在我这里就是‘书生何所幸?千古遇知音’!”
滢儿会心一笑,顽皮的说:“既然我们是千古知音,就让我在你左右手的无名指上各点上一个小小的记号,好让我生生世世都能找到你。”
雅轩开心的伸出两手:“好,我只愿生生世世与你永不分离,正怕一千年后你会忘了我的模样,认错了人哪。”
滢儿莞尔一笑,早已出笔如电在他的两个无名指内侧各点了一个淡淡的小点,随手又在他掌上各拍了一下道:“这回好了,你再也跑不出我的视线了。”
“那你是不是也不能跑出我的视线啊?”雅轩伸出两个食指就要把刚点上的小墨点点到滢儿手上,滢儿慌忙拔步而逃,由于跑得急,只见衣袂盈盈,秀发飘飘,满室盈溢着她身上所独有的香气,恰若神妃仙子临凡。
雅轩停住脚步只看着她深情的笑,心底充满了温馨的情怀。他慢慢伸出双臂,只等滢儿跑累时,飞回他的怀抱……
三个月后,雅轩已在距京城千里外的永州任知府了。
吏部的委职原由很充分:永州极需才俊管理,以使政通人和,百废复兴。新科状元林雅轩便是最年青有为的青年才俊,望不负皇恩浩荡,治理永州走向繁荣云云。
雅轩却明白:自己之所以遭贬永州,只因他拒绝了做皇家的驸马。皇室择驸马基本上都是选没有妻室的公卿子弟,若因故非招有妻妾者为驸马,这些妻妾则一律赐死。
皇上十分欣赏新科状元的才华与品貌,派大理寺正卿秦儒为媒,向雅轩讲明皇上要把自己最娇宠的小公主睿云下嫁给他,这就意味着要赐滢儿死。林雅轩拼死力争,直言宁死不会娶公主。皇上闻言打消了招他为驸马的念头,却命吏部远远的打发他走。雅轩不忍滢儿与自己一起受苦,让滢儿在京里等候,等他到那边一切安排妥当再来接她。
滢儿当然不知道这一切,每天只祈求早日与雅轩团圆。直到有一天随雅轩到永州上任的书童浩月急匆匆的赶回来,她的美梦才突然间破碎了。
浩月面色灰暗,眼睛红肿,一进门就哭倒在院子中,老管家连忙把他扶起来问怎么回事,浩月哭道:“少爷出事了!”
滢儿知道浩月回来,忙走到前厅打听雅轩的情况,浩月见滢儿出来,跪在地上大哭不止:“少奶奶,不得了了,咱们家少爷被押进刑部大牢了!”
滢儿只觉天旋地转,眼前一黑,摔了下去,幸亏她的丫环茗香手急眼快,一把扶住,才没倒在地上,全府上下顿时乱成一团。
老管家忙让人去请医生,大家围住滢儿连呼少奶奶。半响,滢儿才缓缓的睁开了眼,无力的问:“浩月,你说林郎怎么了?”
浩月哽咽道:“少爷受人陷害,被押到刑部候审了。”
“林郎为人正直,才华出众?是谁丧尽天良,这么害他呀?!”言罢,不由心口发咸,一口鲜血吐了出来,这才放声痛哭起来。
茗香边给滢儿擦拭唇边血迹,边哭道:“少奶奶想开些,您再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可怎么活啊?”
老管家道:“少奶奶,您要保重,我们要想办法救少爷出来啊。”
滢儿泣不成声:“浩月……说……快说……到底……到底怎么……怎么一回事啊?”
浩月哭诉了案件的经过,原来是为了一桩人命案:
被告本是当地一位饱学的才子,原告家儿子打伤被告老父致残,被告与其子理论过程中,出于自卫失手将他推下酒楼至死,便主动到官府投案自首,县令当即判处被告死刑,报到府衙请上呈刑部批示时,浩轩却以为量刑过重,指示改判流放,原告便以雅轩受了被告家贿赂为名,直接告到了大理寺,大理寺立刻请示朝廷,把雅轩拘回进行审理。
滢儿稳了稳心神,道:“管家,请你立刻带上一万两银票到舅老爷府上,请他老人家上下打点官司,银子不够时,我们再想办法筹。”
管家道:“少奶奶好主意!舅老爷是户部侍郎,手眼通天,我家少爷有救了。”言罢急匆匆的去了。
第二天晚上舅老爷就派人来了,把那一万两银票退回并传话下来:想办雅轩的是皇上!重者可以拿整顿吏治为名,处以极刑;轻者也要充军发配到边疆给披甲人为奴,没得救了。
合府上下顿时哭声震天,滢儿此时反到冷静下来,让家人备好轿子,亲自到了舅舅邓和怡的府中。
一进客厅,滢儿就以膝做脚,跪行到舅舅脚下哭道:“舅父,我可以拿生命当赌注:雅轩决对不是贪赃枉法之人!就是跪死在您面前,也要求您一件事:皇上对雅轩的才华不是很赏识吗?请您向皇上禀明,详察此案啊!”
邓大人面带愁容:“滢儿,雅轩为人如何,我岂能不知?可这个案子,哎……”
“有什么难处吗?舅父救救雅轩啊。”滢儿边哭边叩头。
邓大人忙扶起了滢儿:“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向你说实话吧:大理寺正卿秦大人和我私交甚厚,雅轩被押回来前,我就找过他了,可据他讲……”
“怎么回事?”滢儿脸色惨白,惊惧的看着邓大人紧皱的眉头,一种不祥的预感漫溯上心头。
邓大人却已老泪横流:“皇上曾有意招雅轩为驸马,雅轩不肯停妻再娶,皇上龙颜大怒,雅轩这个案子报上来,皇上便向秦大人暗示:要了雅轩的命!”
滢儿的泪水一颗颗从眼角滴落,顷刻便化作两条泪泉,源源不断的涌落下来,脸上血色全无:“原来林郎遭此劫难,竟然是为了我!”她转过身慢慢向门外走,快出门时,猛然转身又跪下道:“多谢舅父,滢儿去了,您要好好保重啊!”
言罢起身跑了出去,邓大人无奈的望着滢儿跑远,不由得长叹一声……
三天后,林雅轩兴冲冲的坐着秦大人的官轿向家中走去。没想到皇上圣明,这么快就查明了事情的真相,自己罪名尽脱不算,皇上还特意下旨让他留在京中待命,他恨不得片刻就到家,把这个天大的喜讯让心爱的滢儿和自己一起分享!
这些天她一定吓坏了,见到自己她会高兴成什么样?小脸上泪痕未尽,便被惊喜后脸颊上的喜悦红云所掩盖?便会紧紧拉住自己的手温情的说:“雅轩,我们生生世世再也不分离了!”……
正想着,就听一名轿夫恭恭敬敬的说:“林大人,已到贵府,请下轿。”
雅轩面带微笑走了下来,抬头望望自家大门,期待一眼就能看到滢儿如花的笑靥!不料他的目光却被大门上垂着的白幔阻住了,雅轩的心猛的一沉,同时阵阵哭声传入了他的耳鼓,雅轩不由得颤抖起来,仿佛思维被冰封在万丈深渊,不知滋味。摇摇晃晃的走进自家院门,只见回廊和正堂到处都是白幔飘飞,一阵风袭来,白幔舞成一个白色的海洋,仿佛要把雅轩立刻吞噬掉。
“滢儿,滢儿!”雅轩发疯般飞跑几步进入正厅,却见所有家丁婢女都哭拜在地上,口中连连叫着“少奶奶”,连雅轩冲进来他们都不知道。雅轩不知哪里生出的神力,一个箭步冲上去抓住一个家丁厉声问道:“你们在哭谁?少奶奶呢?”
那家丁哭道:“少爷,您可回来了!您出事那两天,少奶奶一着急,暴病而亡了呀!”
“啊-----!”雅轩仰天凄厉的大叫一声,一口血喷了出来。
众仆人立刻哭拜在地:“少爷!”有两个人就想过来扶他,雅轩推开他们,踉踉呛呛的向棺木走去。每走几步,就有血水从口角渗出来。
老管家颤颤微微的说:“少爷,您刚刚脱险,要节哀顺便啊!不要哭坏了身子,让少奶奶在九泉之下难以心安。”
雅轩怔怔的望着他:“老管家,你在说什么?我刚回家,你快把少奶奶请出来,告诉她我回来了。”
“天呀,造了什么孽啊!”老管家大哭起来:“少爷,少奶奶死了,没法儿请出来了。”
“你说什么?我怎么不懂?少奶奶怎么会死呢,她早就在等我回来,天天等,时时等,刻刻等。我知道,没有我她连觉都睡不着。老管家,别和我开玩笑,你快去向少奶奶通报一声,告诉她我----回----来----了----,回----”言至此,雅轩再也支持不住,昏倒在地上。
雅轩醒来时,是第二天的深夜了,一睁眼,他就嗅到了一股滢儿身上所特有的香气,被子是二人的鸳鸯被,枕头是二人的鸳鸯枕;蜡烛是二人以前点的龙凤烛:“滢儿,你藏到哪里去了?害我一个人在这里,快出来!”他笑着叫,自己听到自己的笑声却悲悲的颤抖着,泪水不自觉的流成一片。
抬头,寝室中居然挂着他和滢儿共同创作的墨竹图,原来,自从自己走后,她就把这幅画从书房中挂进了寝室。“帝子苍梧缈,湘妃泪为魂。锦书何所寄?千古觅芳痕!”雅轩边吟边泣,“我的滢儿,你到底是怎么死的?我们说好今生今世不分离的!”,画上滢儿那娟秀的瘦金体字,仿佛忽然化作了行行清泪,模糊了雅轩的视线,“滢儿,芳魂何处,锦书谁托,你快回来告诉我!”雅轩哭出声来。
浩月忙跑进来问:“少爷,您可醒了!”
雅轩摆了摆手,嘶哑着喉咙问:“浩月,少奶奶真的不在了?”
“是,真的不在了。”浩月的眼里含着泪。
“少奶奶得的是什么病?请了哪些医生来看过?”
“少爷,少奶奶那天从舅老爷家回来一会儿就故去了,没有人知道她得的是什么病。”
“噢?那么,你有没有听说舅老爷和她说了什么?”
“没有啊,只是见少奶奶哭得不得了,把自己关在房门里不让我们进去。时间长了,大家不放心,老管家让丫环闯进来,却发现少奶奶已经去世了。桌子上放着一封信,写明立刻转交给舅老爷。”
“难怪我的案子这么快就结了,”雅轩泪如泉涌,颤抖着伸开两手,“滢儿,你为什么要留书给舅老爷?难道知道自己会死?你为什么不给我留书,难道怕我看穿你是怎么死的?怕我知道你是为什么死的?滢儿……”他用手抹了一把泪脸,却见双掌上血痕斑斑,却是又哭出血来了。
此刻,雅轩反到冷静了:“浩月,你扶我到灵堂走走。”
“少爷,以您这身体,还是先……”
“罗嗦什么?快,更衣。”
浩月无奈,只好扶他起来,帮他穿好衣服,扶进了灵堂,只觉主人的手和身体在不断的颤抖。
走进灵堂,雅轩道:“浩月,你带着这里当值的都离开,我要和少奶奶单独呆一会儿。”
浩月应声“是”,刚要出去,就听雅轩暴喝一句问道:“少奶奶的棺木哪里去了?我回来的时候还在啊!”
浩月忙小心翼翼的说:“少奶奶的灵柩已送到庙里去了。”
“混蛋!谁让你们送的?快把管家找来!”
“老奴在。”老管家原来早就进来了。
“老管家,谁让你把少奶奶送到庙里去的?你知不知道她一个人在那里会害怕?”
“少爷,您可别在糊涂了啊!少奶奶已过世五天了,哪能天天把棺木停在自己家里,您要是舍不得,吩咐庙里好生伺候着,过了年再下葬还不行吗?也好早让少奶奶入土为安啊。”
雅轩不说话,抬腿就往外走,老管家拦住他焦急的问:“少爷,这么晚了,您要去哪里?”
“庙里。”雅轩冷冷的说,“你们不让她呆在家里,我就到庙里去陪她,她连打雷下大雨都害怕,更不敢一个人在黑屋子里!你知道吗?”
“少爷,老奴该死,老奴就是怕您见了少奶奶的灵柩又要受不了,才擅自做主送走少奶奶的,您责骂老奴吧。”老管家老泪纵横。
雅轩望着这个四十余年在林家伺侯了两代人的忠心老管家居然笑了起来:“老管家。你不必自责了,我只是想一个人去陪陪少奶奶,你们谁敢跟过来,我就打死他!家里的事,就交给你了。”言罢转身而去。
“少爷,少爷您可千万不要学少奶奶寻、寻……”老管家呜咽着再也说不出话来子,等他追出来,只见残月的清辉如泪,只听萧瑟的风中传来雅轩的声音“锦书何所寄?千古觅芳痕。”
“少爷……”任老管家哭破了喉咙,也只有惨淡的月光蒙在天地之间,仿佛给世间披上了一层缟素……
七天后,当秦儒带着任命林雅轩为翰林院大学士、驸马都尉的圣旨来到林府时,看到的却是林家厅堂上供奉着的两尊灵牌以及邓怡和刚刚写好的一幅上联:“叹痴情千古英魂去”。
忽然,一对白鸽不知从哪里飞了进来,绕着灵牌转了两圈,各站在一尊灵牌上相对而鸣,大家正惊诧间,两只鸽子已展翅飞出了大厅,双双对对的投进了蓝天那广袤无限的怀抱中……
秦大人目睹此情此景,不由长叹一声道:“愿挚爱三生义侣回!”
</P></FONT>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5-9-29 22:22:08编辑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