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学堂窝人 于 2014-8-19 18:38 编辑
说明:此前在下发表了《长联单句与单句之间格律漫谈》和《马蹄韵之我见》两篇文章,因为是网上交流,只为达意。《联海探骊》和另一刊物约在下投递,作为纸质文章,不得不慎重一些,故吸收了网友的宝贵意见,同时将原来两篇合为一篇,作为比较严肃的论文撰写。限于水平,不妥之处应该还有,但确实是尽力而为了,如果还有其他刊物转载,请以此为准。谢谢!
余德泉教授总结了长联中的马蹄韵,著了《对联格律 对联谱》一书。在一些报刊或多个论坛看读者发言,发现有一些根本性的错误提法:一种是说余德泉教授发现了马蹄韵,有人甚至说马蹄韵是他发现的,余德泉教授窃取了他的科研成果;另一种则是在每比只有一个单句的对联中,拿马蹄韵说事,认为句内平仄交替也属于马蹄韵因而予以囊括或展开批评。
马蹄韵不是当代人发现的,其创作实践历史悠久,其提法清末就已经出现,不少对联高手都早已自觉地运用马蹄韵进行长联创作,所以说余德泉教授或当代某人发现了马蹄韵是不客观的。余德泉教授只是对马蹄韵进行了系统的研究和总结。
马蹄韵是长联中句脚平仄交替规律,与单句联毫无关系,不能将单句联中句内平仄交替现象纳入马蹄韵这一范畴。
对联是一种独立的文体,但就像词起源于律诗,曲起源于词一样,有着历史的传承,并非无根之木无源之水,其历史传承痕迹是非常明显的。
首先看句内平仄交替。南北朝时期沈约等音韵学家发现了汉语平上去入四个声调,为了便于操作,简化为平仄两调,以句内平仄两两交替的原则创造了律句。对联的五言、七言的格律模式,是从律诗颔联、颈联中直接搬来的,目前认为孟昶创作的最早的一副“新年纳余庆,佳节号长春”联,不仅完全符合五言律诗的句式,甚至“平平仄平仄”这种律诗中经常使用的准律句也直接照搬。三仄尾不属禁忌,五言、七言,只要不导致孤平、三平尾,律诗中可以一三五不论,这种作法在对联中同样照搬。对联作者直接运用音韵学家这一句内平仄交替的研究成果,哪还用得着再创造?将前人的研究成果纳入后来才出现的马蹄韵,显然是不合情理的。
律诗创造者解决了句内平仄如何安排的问题,还解决了句间和联间平仄如何安排的问题,那就是句间平仄相对,联间平仄相粘,简称为相对相粘的原则。我们知道,律诗有平起式、仄起式两种,但无论哪一种都遵循相对相粘的原则。请看:
仄起式(以李商隐《无题》为例)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因为律诗句内一般而言,可以“一三五不论,二四六分明”,所以只要看每句第二字便可,其相对相粘平仄规律是:仄,平,平,仄,仄,平,平,仄。
平起式(以毛泽东《人民解放军占领南京》为例)
钟山风雨起苍黄,百万雄师过大江。
虎踞龙盘今胜昔,天翻地覆慨而慷。
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
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
其相对相粘与仄起式正好相反:平,仄,仄,平,平,仄,仄,平。
如果一副长联恰好每比8句,上面两首律诗相对相粘原则恰好是上下联分句句脚平仄安排模式,它完全起源于格律诗。
我们知道,律诗中还有一种排律。所谓排律,就是五律或七律的扩展,除首联、尾联不要求对仗外,中间无论多少联,都必须对仗。就平仄而言,它完全遵循相对相粘的原则,因此,它同样完全起源于格律诗,不是对联作者的创造。
对联中的对仗和平仄安排,还可以看到骈体赋或词的影子:《滕王阁序》中“星分翼轸,地接衡庐”、“雄州雾列,俊采星驰。”……就是很规则的对联。赋中有平起仄落的类型,“时运不齐,命途多舛”,“惟楚有才,于斯为盛”就是这种类型的直接继承。对联作者无必要也没有在声律上做任何创造。单句少于四言或多于七言的,词句中平仄安排也已经成熟,同样无须对联作者去再创造。
大家都知道,对联首先都是单句,但有时内容五七言不好容纳,就出现了每比两个单句的对联,而其声律,同样可以看出对古人直接继承的痕迹,还以《滕王阁序》为例:“无路请缨,等终军之弱冠;有怀投笔,慕宗悫之长风。”(仄起平落)“老当益壮,宁移白首之心?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平起仄落)……这类句子很多,不仅句内,分句间尾字平仄交替也解决得很完善。顺便提一下,有人说对联中有按意义定节奏的现象,因而提出“意节论”,像“无路请缨,等终军之弱冠;有怀投笔,慕宗悫之长风”不就是按意义定节奏吗?意节论的提出或许源于对对联的总结,但意节的出现和运用骈体赋早已存在,律诗中也不乏例证,虽然这些作者没有提出意节论的概念,然而从自如、大量地运用来看,他们完全是自觉的而决非盲目的,因此,一比两个单句的声律规则,同样无须对联作者去探索创造。
对联不受句数限制,每比三句、四句、五句,甚至上十句数十句,这就涉及到句脚平仄的问题了。对联史上,我们可以看到句脚平仄一片混乱无规律可寻的现象,可以看到上联每个分句句脚都是平声,最后一句仄声结尾,下联则相反的现象,可以看到各分句句脚一平一仄交替的现象,还可以看到仄平平仄重复交替的现象。句间仄平平仄重复交替的现象,就是马蹄韵。清末有人能提出马蹄韵这一概念,说明这种创作实践已经引人瞩目,由不自觉到自觉应当有一段相当长的历史了,从对联史上留下的这类作品完全可以证明。它的探索过程我们无从知晓,但是,其规则与律诗相对相粘完全一致,其借鉴于律诗规则是基本可以肯定的,当然,也不能完全排除偶合。假如是异曲同工从马蹄运动规律得到启发而创造出这一格律形式,将其定为对联作者的独特奉献也不是不可以的。
马蹄韵这个概念的内涵是什么?有不少人不仅不了解其本质,就连字面上的理解也是模糊的。常有人说对联不要求押韵,用马蹄韵表述是错误的。其实,这个“韵”指“韵律”,汉语中有偏义词,一笑泯恩仇的“恩仇”,指的是“仇”,并非泯“恩”,这样的例子很多。“韵律”指的是“律”,即节律,当然,美好节律造成的韵味感也不可排除,因此,用马蹄韵来表示恰好反映了前人文学修养之高,何错之有?所谓马蹄,是指马的四肢。马蹄韵是指马四肢运动的规律。马的四肢是怎样运动的呢?为简便起见,我们姑且把马的四蹄用序号标记一下:右前蹄(A),左后蹄(B),左前蹄(C),右后蹄(D)。马行走时,先开右前蹄的话,接着不是开左前蹄或右后蹄而是开对角线的左后蹄,接着开左前蹄,右后蹄再跟上去。我们假定右边两蹄为仄声,左边两蹄为平声(反之也可,但平仄相反),其顺序就会是:A- B-C-D,这就是马蹄运动一轮的节奏。换成平仄表示,就是:仄-平-平-仄或平-仄-仄-平。不停地走下去,就是:仄平平仄仄平平仄……每一轮“仄平平仄”可以不断重复下去,运用于对联分句句脚,无论多少句都不会受局限,就如相对相粘原则在律诗中可以不断重复一样。由此,我们可以得到如下一些启示:
1、马蹄韵是指长联中仄,平,平,仄;平,仄,仄,平以及这种形式的延伸。每比两个单句的,句脚平仄交替,骈体赋已经完美解决,每比三个分句的,平,平,仄;仄,仄,平或平,仄,仄;仄,平,平。骈体赋中也不乏先例。同时,马蹄是四只,每比四句才形成马蹄运动的一轮,才能看出马蹄运动的规律,少于四个单句的以不归入马蹄韵为宜。
2、马蹄一只代表一句,它不是两两交替,即不是两只前蹄同时移动后两只后蹄再同时跟上来,也不是右边前后蹄先移动再左边前后蹄跟上来。虽然看起来重复几次,仄平平仄仄平平仄仄平平仄……除了第一句成单,后面都是两平两仄交替,以为是两两交替,实际上是一种假象,被假象迷惑,因此就会得出两两交替,适用于单句句内平仄交替的原则。律句中有“仄仄平平仄;平平仄仄平”,“平平仄仄平平仄;仄仄平平仄仄平”,乍一看,除了第一个字平仄不为单,其余都符合马蹄韵啊,其实是错觉所致。
3、律诗诗句一般情况下可以一三五不论,马蹄韵任何情况下一三五都不能不论。
4、余德泉教授把平,平,仄;仄,仄,平或仄,仄,平,平,仄;平,平,仄,仄,平和平,平,仄,仄,平,平,仄;仄,仄,平,平,仄,仄,平纳入马蹄韵,称之为马蹄韵的变格,不影响创作实践,从实用性来看,是可以的,但从理论上来看,则不符合马蹄运动的客观规律。
5、余德泉教授运用统计学数据支撑论点,陈德树教授等则同样用统计学证明符合马蹄韵的对联只占少数予以否定。双方都费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来搜集证据,我认为没有必要也无价值。统计学用于自然科学是很能说明问题的,用于文学则未必有效,就如女人,古往今来,不可胜数,四大美人从统计学来看,几乎不成比例,但谁能说她们不美?一种好的文学形式,从形成到被认可到被普遍欢迎,有一个过程,早期、中期和后期的统计学数据,其比例悬殊极大,就如律诗刚形成,与唐朝前有可比性吗?
6、马蹄韵有规律性,可以不受句数的限制无限重复而具有优美的节奏感,是长联中最为完美的形式。一种最佳的格律,首先是极少人创造,慢慢才能为大多数人所接收、喜欢和运用,随着时间的推移,马蹄韵在同类作品中数量上必然会逐步占绝对优势的。余德泉教授系统总结前人的创作实践,把马蹄韵上升为理论引起人们的注意、重视,自觉运用于创作实践,功不可没,有学术价值和实践意义,值得充分肯定。
除了马蹄韵,有一种朱氏规则,那就是前面所说的每比无论多少个单句,上联前面分句句脚一律平,最后一句句脚为仄,下联则相反。四句以内感觉还不明显,超过四句,读起来就觉得很吃力,十句以上,就令人厌倦不能忍受了。还有一种叫李氏规则,那就是无论多少个单句,句脚一平一仄到底,规律是规律,但节奏交替太快,给人一种紧迫感,单句太多,读起来就像哮喘病发作。
另外,还谈谈龙凤韵。龙凤韵是当代联坛十老之一的南阳市楹联学会已故副会长兼秘书长张克锋先生提出来的。其特点是阐述长联中上句结尾与下句开头之间平仄交替的现象。如:
器学潜藏,抱膝长吟田父乐;
经纶跃展,鞠躬尽瘁老臣心。
上联首句结尾“潜藏”,平平,次句开头“抱膝”,仄仄;下联首句结尾“跃展”,仄仄,次句开头“鞠躬”,仄平(首字可平可仄)。张克锋先生把前句结尾喻之为龙,次句开头喻之为凤,认为这种平仄搭配如龙凤佳偶,因而称之为龙凤韵。南阳市楹联界为之自豪,以其作为一张名片。句与句尾首之间,平仄交替,有时也确实有美感,但是,长联讲究句尾,已属不易,再讲究句首,增加了难度,无异于作茧自缚。同时,像四四句式:平平仄仄,平平仄仄;仄仄平平,仄仄平平。两个分句尾首交替了,句脚不能交替,顾此失彼,也显得呆板;仄仄平平,仄仄平平仄仄平;平平仄仄,平平仄仄平平仄。除了句脚无法交替,也只能限于平起仄落联这类形式。在其他不同字数的句子与句子之间不能使用的情况还不少。作为格律,就是同一文学形式中可以普遍循环使用的,否则就不能称之为律。张克锋先生的探索精神非常可贵,全国联友尤其是南阳联友推崇备至也可以理解,但是,如果将“龙凤韵”过分拔高,甚至视为联律,则显然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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