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东联鉴】第九期——安东元宝山公园杏花村古联七

潇湘妃子

安东元宝山公园杏花村古联七

宛在画中游，看山拥螺青江流鸭绿；

休谈天下事，且碁消驹白酒泛鹅黄。                  

民国十五年 汉章乔赓云题

联文字选据成文出版社有限公司印行民国二十年王介公修《安东省·安东县志》（第101页）。陈松贵本《辽宁旧方志·丹东卷·安东县志》所录此联用将“碁”改为“棋”，二字通假，今“棋”更通用，或可。落款“庚”应为“赓”误。

乔赓云，字汉章，1870年出生，法库县人，张作霖部下。1910年，于东三省讲武堂毕业后，历任中华民国陆军第二十七师正执法官、奉天督军公署上校参谋、东三省巡阅使署军务处处长、奉天督军公署参谋长，至1921年任东三省航空处少将处长兼航空学校第一任校长；1923年任安东采木公司理事长；1929年从采木公司任上退休。联题于1926年。

汉章到安东之前已有退休打算，终退休于安东任上。因之，联中可窥隐逸之感，实属其情态自然流露。此联有《木天禁语》所谓山林气象：一在于其为山林题材，二在于其散淡怡然的山林闲逸气场。其以“画中游”开篇，即置人于其境下，在山在水，青绿之间，遣乎棋酒，何其逍遥。

此联主体部分对仗讲究。其“山拥螺青江流鸭绿”、“碁消驹白酒泛鹅黄”，上下联自对且相对，四个颜色类词、四个动物类词皆为小类极工，而“山”“江”地理类自对，“棋”“酒”娱乐类自对，上下亦名词相对，对仗谨严，如军人仪仗，堪称典范。

联善用修辞，“螺青”、“鸭绿”、“驹白”、“鹅黄”接连比喻，又套用化典。古人有以“螺青”喻山色者，如“池平一鉴净，山远数螺青。”（李若水《秦会之题绝尘亭》）“海山不见两螺青，但见横江展玉城。”（朱翌《观潮》）喻水以“鸭绿”者，如“水涨春洲浮鸭绿，日烘花脸带鹅黄。”（王十朋《吴秀才（克家）以寿乐莲洲中千叶梅花为赠酬以诗》）也有将两者相对列出者，“瓦屋螺青披雾出，锦江鸭绿抱山来。”（陆游《快晴》）不过联中“鸭绿”双关指鸭绿江，较俭省笔墨。

关于“驹白”，典用“白驹过隙”，语出《庄子·知北游》：“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之过郤，忽然而已。”汉代蔡琰道，“生倏忽兮如白驹之过隙，然不得欢乐兮当我之盛年。”（《胡笳十八拍》）而联因对仗需要，颠倒为“驹白”。以“鹅黄”喻酒者，白居易有“炉烟凝麝气，酒色注鹅黄。”（《江南喜逢萧九彻因话长安旧游戏赠五十韵》）方千里有“短叶长条，著意遮轩牖。嫩比鹅黄初熟酒。”（《蝶恋花》）方岳有“茶桑天似鹅黄酒，杨柳花飞狐白裘。”（《又用胡尉韵》）

除对偶，此联更能综合运用比喻、双关、化典等表现手法，使其虽用语皆有来处，却全无学究故纸腐味，一派清新，令如沐春光。

作者于事业辉煌之间渐归于平淡，所以全无一般失意而退隐山林者之矫伪，联之整体氛围消闲自在。然而，此时他已年近六十，越处于美好的境况里越能感知岁光之迅，这种隐隐哀伤渗于“驹白”二字，于美景雅事高情之间，似乎令人不察。遂其味丝丝缕缕，婉转幽约，似无还有，达袁枚所谓“文贵在曲婉”。

此联不足一在于“事”对“游”或嫌不工，二在于“画中游”或嫌熟俗，三在于一字领“看”、“且”后边部分，因自对相对而过于拘谨呆板，颇不似军人豪迈笔法，小气些些。

蛇足：其1927年曾留题字于凤凰山，一处为“鸿爪留痕”，一处为“振衣千仞”，落款均为“民国十六年丁卯五月汉章乔赓云”。诚闲情逸致如斯。

（谨谢王庆生、王维刚、娄振刚先生信息大援）

作者附言：此篇但为广求方家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