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金筑子 于 2011-12-20 08:54 编辑
一、“楹联格律”不是用简单几条就可划定的
近些年来,有人总想弄一种“楹联格律”之类的东西,想把楹联归入如近体诗格律一类的某种格律中去。他们对各式各样的楹联缺乏研究,对楹联这种文学样式的特殊规律不甚了解,单凭词性、对仗、平仄、字数之类极简单的知识就想框住楹联的所有样式。但这些所谓“五要素”、“六禁忌”之类的所谓“格律”,还只限于无知者的个人见解,就如包医百病的保健品一样,你吃也可,不吃也可,无关大局。可是最近,更由“中国楹联”这个国家级的学会组织,自6月1日起“试行”了一种叫“联律通则”的“法定”条文,其中一条说,凡不符合这个“通则”的,就不该叫“对联”。不说“中国楹联”组织只是一个学会,一个群众团体,无权下这样的断言。就它的内容,也显得十分幼稚和缺乏科学性。
楹联的普及,远在诗词曲这些姊妹文学之后。但它又含有这些姊妹文学的所有基因。因此,我在谈到什么是楹联的“格律”之前,我们得先来看一下对于诗词格律直接起着规范的两部韵书:《平水韵》、《词林正韵》的作用。所谓“韵书”,其实是管某个字的读音所属的两个部份:1、此字所属之韵部,与别的什么字同部,称之为“押韵”。2、所属四声中的那一个声部,归在平声还是仄声。创作旧体诗词时,因内容的需要用某个字,有的地方是只论声的平仄归属,有的除了平仄归属还要看这声属于那个韵部,求其押韵。诗,因体裁不同其要求的格律也不同。只有近体诗,格律的形式简单,只有那么几种,而对字句中的平仄要求和句脚的押韵也规定得很死,好学难作。而对于词,它的格律不能像近体诗那样简单,却要用词牌这种形式单独一个一个地规定。明人万树所编的《词律》,就是最早的词的格律。近代所补充的各种词牌有两千多个。后来出现的《曲律》,与词相访,也很繁杂,各有各的要求。诗词的押韵是平声押平声,仄声押仄声。有特别规定押入声的。曲却可以平仄互押。
而楹联即对联,它却不讲押韵,只讲对仗。字的平仄仍然与诗词用字的平仄相同,但句式中的平仄规律和诗词句式却不尽一致,很灵活,有时又不拘,呈现出各种形式。各边字数从二、三字联起,到几百字不等,各种组合都存在,就如词曲一样依据内容而定。可以说不同的组合有不同的自身规律。有人愿以历代的对联形式编成各种“联律”也未尝不可,但问题又来了--联这个东西,它的形式和词曲不一样:词曲要求新者必须和前人即所依据的“牌”一样,否则叫“自度”。对联,新者却要求与前人尽可能不一样。短联无法,中长联则要求甚严。有不少人的东西,被指责为:这是仿大观楼长联、这是仿望江楼长联……,模仿是下等的,甚至是不被承认的。楹联中,只有一种叫“马蹄韵”者是一种规律,但这也只是众多楹联中的一种规律;不是“马蹄韵”的好联同样多得很。如果有人即使能搞出各种各样的“联律”,照律而作则必死无疑。这就是历代从没有人去搞什么“联律”之类的原因。
单说联的断句,就和诗不一样,它根据内容需要,可以断在任意的位置上:
现用短联举几个例子:
君恩深似海,
臣节重如山。
变为讽刺,即成:
君恩深似海矣,
臣节重如山乎?
观天地生物气象,
学圣贤克己功夫。
观,学有领字的功用。
非名山不留仙住,
是真佛只说家常。
前三后四句法。
作豪杰相而护法,
现宰官身以降魔。
断句是:作-豪杰相-而-护法。
这显然和一般的律句“窗含西岭千秋雪”的句式不同。
又如八言: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
壁立千仞,无欲则刚。
百川与有容平仄相同,这叫本句相粘。
行而不舍,若骥千里;
纳所无穷,如海百川。
不舍与若骥平仄相对,这叫本句相对。
还有这样的趣对:
吟兴频添:1 2 3 4 5 6 7
乡音未绝:一二三四五六七
上联读音乐简谱,下联读浙江绍兴话。
至于平仄,有本句不拘的:
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
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有上下不对的:
失意事来,治之以忍;
快意事来,处之以淡。
各种巧联、趣联:拆字联、故意别字联,谐音联、猜字联、藏字联,数字联、同音不同字组合联、回文联……这些,都超出了什么“词性相当”之类的框框。孙行者对胡适之,这怎么能内容相关?“袁世凯千古,中华民国万岁”,这怎么能字数相等?短联就无法统计其形式有多少种,而八言以上,又有多少种组合,而每次组合都可能因内容的需要而进行形式上的创新。这既不同于近体诗的固定形式,又不同于词曲牌(词牌曲牌今人想自度而创新并得到承认很难)的“守旧”,而长联在形式上还必须创新。楹联形式永远在层出不穷的变化中,要编“联律”简直是异想天开!
因此,中国楹联学会的《联律通则》,除了显得这个学会越来越“不学不会”之外,岂有他哉!
二、今人想搞一部联律为什么办不到?
近些年来,有人总想搞一部“楹联格律”之类的书,什么“五要素”“六要素”之类,却又漏洞百出,应者寥寥。最近,更由中国楹联学会企图以“法定”的手段,推出一部《楹联通则》,似乎他们如此一“法定”,一“通则”,别人就不敢违抗圣旨,“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了。
我认为,这些好事者首先就没有把楹联的“律”到底是什么弄清楚,就想在那里编织套套,想一套套住天下对联,尤如孙吾空头上的紧箍咒。殊不知这是办不到的。
我们先来说姊妹文学的格律:诗,它的概念是,只要押韵,就可称诗。它有四言、五言、六言、七言,长短句,可一韵到底,可转韵……。只有诗的一种“近体”,才有规定甚严的格律。词,它的格律就是词牌,多种多样。曲有曲牌,跟词一样,更是繁多。而楹联,它的产生年代跟词差不多,可它的普及则较词甚至曲都晚得多,是在明朝时候。它的形式多种多祥,有借骈文句式的,有借古诗句式的,有律句的,有词句的,有文句的,非常自由。只要对仗形式成立,它就是对联。句中平仄可讲可不讲,相对平仄可宽可严。清末甚至有人新创以阴平、阳平、仄声互对成联的。举例:
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
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古联)句中不讲平仄。
宾壶酒尽人皆醉;
苍山雪冷我独餐。
(杨慎)这是上下联平仄不相反。
石梯有尘清风扫,
洞门无锁白云封。
(西山清人联)这是阴平阳平、平仄、阴平阳平相对。
另外,还有一些特殊形式,如故意别字对:民国万税,天下太贫。故意字数不对称对(袁世凯对不起孙中山)。拆字对、谐音对、地名趣味对、人名对、药名对、无情对等巧对。
联的形式如词如曲,多得无计,又无“联牌”(不须要),你能用一个什么“律、”“通则”管得了的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