皖北年戏——拎大花和放天灯
皖北,位于肥沃的中原腹地,有着丰厚的文化底蕴和历史渊源。许多古老的民风习俗,经淳朴的居民代代流传下来,给平淡的日子增添了无限华光异彩。 年戏中的拎大花和放天灯,算得上是最盛大吉庆的活动了。 拎大花,在腊月十五左右,选一个月明星稀的晚上举行。提前会有村人奔走相告:今天晚上要拎大花了!得到消息,人们便早早吃完晚饭,去广场等待着。而孩子们则在广场和家里来回奔跑好几回,担心为了吃饭而耽误了看花。当调试锣鼓的铿锵声,穿越冬日清旷的夜空,挟裹着深厚的年味,或高或低地传来时,未来及赶赴广场的人们,心里便多了几分慌乱和压抑不住的喜悦。 广场里的积雪早已被清理得干干净净。等到人群拥挤得水泄不通时,执事者也基本准备完毕了。广场周围有六七个火盆在熊熊燃烧,跳动的火焰照得夜幕和村人的脸膛都红彤彤的。广场中央树立着高高的木桩,从顶端垂下来一条粗长的铁链,铁链拖曳在地上的另一端系着一个硕大的圆球。木桩周围站着七八位披红挂彩的汉子,个个年轻力壮,磨掌擦拳,跃跃欲试。乐队则雄踞广场一角,虽空间小小的,位置远远的,但快慢适宜的锣鼓铙钹合鸣,节奏分明有力,紧扣着人们的心弦,使整个腊月冬夜蒸腾着欢乐的气氛。 随着三声神铳的轰鸣,活动正式拉开了序曲。围在广场中央的人群开始慢慢往外扩散,让出更多空地。铁链端头的圆球被火把 “腾”地点燃,人群欢呼起来——蓦然一个惊喜,宛如目睹牡丹花的盛开,奔放,大气,端洁,富贵。壮汉们均匀布开,扎稳脚步,伸出双手紧握住木桩,开始慢慢晃动身体。燃烧的火球在地上拖行片刻,便脱离地面,腾空飞起。人群又是一阵惊呼,连连后退。 锣鼓声渐渐变得稠密、清脆、急迫,熊熊燃烧的火球拖着长长的火舌,开始加速在人们头顶盘旋,游走,如一条巨大的出海火龙在澄净的夜空欢快的舞蹈。光芒四射,呼呼生风,与皎洁的月色、雪光一起,把周围的河流树林村舍从黑暗中浮现出来,一起充满灵性地舞蹈。天、地、人,与万事万物顿时合而为一,美不堪言。 流光溢彩,气象万千。这飞速旋转的大花,要拼却性命绽放她的美,只因为心中有爱。就算短暂,就算眼前的风光难以把握,也绝不后悔。绽放即是存在,是付出,也是享受,直把幸福的感觉满满地送入人心,照亮了冬天,照亮了人间,每时每刻都是永远。仿若人世的兴盛荣旺,都在这极力绽放的精彩里面了。 如果说拎大花的盛事,来源于对土地与火崇拜的古老习俗,后来演变成人们对丰收的庆典,那么年后的放天灯,便是对来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国泰民安的祝愿和希冀了。 当春节愈来愈远,年味愈来愈淡,狂欢过的人们逐渐沉寂下来,开始勾画来年的蓝图。放天灯与拎大花不同的是,家家户户都会制做一盏天灯,在元宵节的晚上拿到村后的田头去燃放。人们提前用桐油把一块红布油得发亮,晒干,再将削薄的竹篾子做成桶状,用红布蒙住,底朝上,在开口处固定一只浸蘸了燃料的布球。布球被点燃后,燃烧的热气慢慢顶着天灯飞起来。上升,再上升,火红喜庆,通体透明玲珑,带着人们美好的期望,自在地飞向远方。 自家的天灯,需要自家护卫。为防止跌落,防止被旁人捡去,村人会追着跑上好远。苍茫原野,一盏盏天灯不断升起,飞高,通红如心,明亮如宝石,艳惊四方,顿时有了接天连地的宏大和壮阔。脚下是被瑞雪包裹着的麦苗,踩在上面酥软如地毯一般舒适,麦垄间有着很大的余地给时人穿行逗留,无比贴心。麦子可捧可抱可食,自古至今,从生到死,再没有另一物什能和人如此相与、相偕、相融了。日月回照里,人人都是五月天里那一支最饱满的麦穗。 在朗朗月空下,欣悦的村人们仰望天灯,脚踏麦地,兴冲冲地奔跑着,憧憬着。一年的好日子就这样在阔大稳健的步伐中,隆重地揭开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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